午时的太阳,毒辣得像蘸了盐水的鞭子,抽在菜市口每一个看客的脸上、身上。
萧劫跪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,脖子被死死卡在沉重的枷锁里,粗糙的木茬磨破了他的皮肤,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水和尘土,结成一道道暗红的痂。
他勉强抬起头,刺目的阳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,只能看到台下那些攒动的人头,和一双双或麻木、或兴奋、或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睛。
“冤枉……”他想嘶吼,可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只发出一点微不可闻的气流声。
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炭块,火辣辣地疼。
穿越过来仅仅三天,他就从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,变成了一个即将被斩首的囚犯。
罪名是——非礼良家妇女。
想到这里,一股比烈日更灼热的怒火,混杂着荒诞至极的悲凉,猛地窜上他的心头。
他下意识地想扭动身体,却被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死死按住。
“时辰将至,人犯萧劫,你还有何话说?”
监斩官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带着一股子例行公事的漠然。
萧劫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昂起头,枷锁的边缘狠狠撞在他的下巴上,疼得他眼前一黑。
他死死盯着那个穿着七品鸂鶒补子官服,端坐在阴影下的监斩官——本县的王县令。
“狗官!”
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血沫和无比的恨意。
“我萧劫,便是做了鬼,也绝不放过你!”
他想起了三天前,在那条肮脏的巷子里,他只是路过,那个体重绝对超过三百斤、满脸横肉的“少女”突然尖叫着扑上来,撕扯他的衣服,口口声声说他欲行不轨。
紧接着,早己“恰巧”巡街至此的衙役便一拥而上,将他锁拿。
公堂之上,任凭他如何辩解,如何指着那“苦主”堪比水桶的腰身质问县令“你管这叫少女?”
,换来的只是“咆哮公堂”、“污蔑苦主”的罪名,和一顿结结实实的板子。
最终,流放岭南的判决,在他怒极之下与这狗官“讲道理”时,变成了斩立决。
荒诞!
无比的荒唐!
意识在愤怒和酷刑的煎熬下有些模糊,过往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他记得父母接到噩耗时那瞬间煞白的脸,母亲当场晕厥,父亲一夜白头。
记得寒窗苦读十年,只为一朝金榜题名,光耀门楣。
记得穿越前,他还在为一份项目报告熬夜,憧憬着升职加薪……一切都没了。
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,一个昏聩的狗官,一个可笑的“受害者”。
不甘心!
我不甘心啊!
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他强行咽了下去。
目光扫过台下,他看到人群角落里,那个所谓的“苦主”正和一个穿着体面、贼眉鼠眼的男人站在一起,两人脸上没有丝毫悲戚,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那男人,萧劫认得,是城中张员外家的管家。
而张员外,与王县令是连襟。
原来如此。
一股明悟带着彻骨的寒意,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冰冷。
他不是输给了律法,是输给了这吃人的世道,输给了官官相护,输给了草菅人命!
“时辰到!”
监斩官猛地抽出签令筒里的亡命牌,用力掷在地上。
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亡命牌在尘土里翻滚了几下,停住了。
那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惊雷,炸响在萧劫的耳边,也引爆了台下看客们的情绪。
“杀了他!”
“这登徒子,死有余辜!”
“看着挺白净一小伙,可惜了……”嘈杂的议论声,叫好声,混杂着孩子的哭闹,像一团无形的污泥,将他紧紧包裹,让他窒息。
两名衙役松开了手。
膀大腰圆、满脸横肉的刽子手,提着一把厚重的鬼头刀,一步步走上台来。
他往明晃晃的刀身上喷了一口烈酒,浓重的酒气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刽子手的手按在了萧劫的后颈上,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。
他能感觉到对方粗糙的手指在他颈椎骨节上摸索,寻找着下刀的最佳位置。
死亡的气息,从未如此清晰。
恐惧像冰冷的毒蛇,缠绕住他的心脏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闭上了眼睛,等待着那最终的终结。
或许,死了就能回去了?
回到那个有空调、有Wi-Fi、至少讲点基本法的世界?
就在这时——叮——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速衰减,灵魂能量符合绑定标准……阴阳判官系统,正式激活!
一个冰冷、机械,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,突兀地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。
萧劫猛地睁开了眼睛,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。
幻觉?
是临死前的幻觉吗?
本系统旨在辅佐宿主,执掌天地公正,日断阳,夜断阴,行走两界,审判众生。
宿主死亡后,灵魂将即刻转化为“阴阳判官”神职,获得相应权柄与神通。
信息流如同温暖的泉水,涌入他近乎冻结的思维。
判官?
死后成神?
执掌公正?
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一时愣住,但随即,一股无法言喻的狂喜,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心底涌出!
绝处逢生!
不,这是比绝处逢生更不可思议的机缘!
他死死咬住牙关,才没有让狂笑声冲破喉咙。
眼中的绝望和恐惧如同退潮般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炽热光芒。
“喂!
磨蹭什么?
还不快行刑!”
监斩官不耐烦地催促道。
刽子手闻言,不再犹豫,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。
阳光照射在雪亮的刀锋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台下的人群屏住了呼吸,瞪大了眼睛,准备欣赏那“咔嚓”一声,人头落地的“好戏”。
然而,就在鬼头刀带着风声即将落下的瞬间——“等等!”
萧劫用尽最后的力气,猛地扬起了脖子,将脆弱的咽喉完全暴露在刀锋之下。
他的动作是如此决绝,甚至带着一丝主动迎向死亡的癫狂。
他脸上非但没有恐惧,反而浮现出一种诡异而灿烂的笑容,目光灼灼地盯着监斩官,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刑场:“狗官,记得刀磨快一点!”
“给老子来个痛快!”
此言一出,全场皆惊!
监斩官愣住了,举着刀的刽子手动作一僵,台下的喧哗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,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引颈待戮的年轻人。
他……他在干什么?
他不仅不求饶,反而在催促行刑?
还笑得那么……开心?
这不合常理的一幕,让整个刑场陷入了一种死寂的诡异氛围。
阳光依旧毒辣,但空气中却弥漫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。
王县令皱紧了眉头,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。
这囚犯,临死前是不是吓疯了?
萧劫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刀锋寒意,嘴角的笑容却愈发张扬。
他不再看任何人,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,在心中对着那神秘的系统发出无声的呐喊:“来吧!”
“斩了我!”
“这人间不公,便由我死后,来断个分明!”
刽子手回过神来,虽然觉得诡异,但刑令己下,由不得他犹豫。
他深吸一口气,臂上肌肉贲张,用尽全力,挥刀斩下!
“嗡——”刀锋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。
萧劫只觉得颈后一凉,随即整个世界天旋地转,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迅速离他远去,坠入无边的黑暗……检测到宿主死亡……开始进行“阴阳判官”神职转化……转化进度1%……2%……那冰冷的机械音,成了他意识沉沦前,唯一能捕捉到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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