绑定杜鹃鸟系统

我高兴地收拾好东西，拉开车门，却发现堂妹早就在车上等着了。

爸爸不耐烦地推开我，拿出礼物冲她笑: 今天六一，带娇娇过个儿童节。

妈妈转头训我: 乔乔，你是姐姐，不要太自私，只顾自己玩。

堂妹一路上甜甜地和爸爸聊天，抱住妈妈的胳膊撒娇，用挑衅的眼神睨我。

到了海边，更是故意将气球推到远处，让不会游泳的我下海去捡。

我看着远处的风浪，怕得发抖。

爸妈不耐烦地扔给我一个救生圈，把我推进海里。

后来，海啸来袭。

他们却疯了一样在岸边喊我的名字……

1

咸腥的海水从鼻腔涌入，我张大嘴想要呼救。

却被一个浪头狠狠压入海中，呼救声只能闷在心里。

爸，妈，救救我……

耳边是海浪凶猛拍打的声音，夹杂着岸上人的尖叫，很快模糊成一片。

我只能听到血液涌上脑袋带来的轰鸣。

我麻木的双臂用力划着水，漏气的救生圈早已不知被冲到了何处。

浮浮沉沉的视野中，只有铅灰色的海水，那是乌云压下来的颜色。

远处，堂妹粉色的气球在浪尖上若隐若现，上面大大的卡通笑脸正对着我。

和堂妹一样的阳光纯善，却也一样是将我置之死地的元凶。

不……我不能死。

至少不能死在这里

还有几天，就要高考了。

只要我拿到市状元，考上清华北大，爸妈就能在亲戚面前抬起头来，扬眉吐气。

他们会发现，我也是能让他们拿得出手的，也能给他们带来众人的夸赞，带来艳羡的目光。

他们……他们也就不会再那样偏宠堂妹，而总是对我冷嘲热讽，漠不关心了。

在强烈的求生意志驱使下，我快要力竭的身体内，猛地再次爆发出一股力量。

我拼命踩着水，两臂用尽力气向着岸边划动。

冰冷的海浪一次次将我狠狠按进水里。

我一次次挣扎着重新浮上水面。

露出头来，大口呼吸。

再坚持一下，我心中给自己鼓劲。

爸爸是游泳冠军，水性很好。

只要他看到了我在哪里，马上就会来救我的。

呛咳过后，肺部灼烧成一片。

一道巨浪将我推到离岸边不远的地方。

岸上的人发出惊慌的尖叫，纷纷向远处逃跑。

四散的人群中，我看到了爸妈直直站在岸边。

他们手足无措地望着翻腾的海面，大声呼喊着什么。

我心中升起一丝即将得救的希望。

爸，妈……咳，我在，在这里……

2

我拼命挥舞着手臂，想要大声求救。

喉咙里却翻滚着血沫，只能发出耳语般破碎的声音。

我的手用力伸向岸边。

你们看看我啊，我在这里……

可堂妹先于爸妈，发现了在浪中挣扎的我。

双目对视的瞬间，她忽然尖叫起来，摔倒在沙滩上。

爸妈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回到她身上，焦急地冲过去，抱起她来。

他们揉着她的手臂和腿，低声细语地问她有没有伤到。

堂妹咬着嘴唇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却故作坚强地露出一个笑容:

大伯，大伯母，我不要紧的，只是被人撞倒了。

还是快找姐姐吧，这么大的风浪，太危险了。

海里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啊?

爸爸心疼地摸着她的头: 乔乔这死丫头，我看她早就偷偷上岸了。

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看我们笑话呢

妈妈也细心地帮她弄掉手臂上沾到的沙粒: 都是我太惯她了，害得娇娇跟着受伤。

不是的，我就在这里，已经离你们很近了。

你们回头，看看我啊。

爸，妈咳咳咳……

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，从我脸上划过，眼睛涩得生疼。

我发了狠地拼命挣扎，却看见爸妈抱起堂妹，头也不回地冲向远处。

海浪再一次卷着我远离。

我眼睁睁看着堂妹搂住爸爸的脖子，趴在爸爸的肩膀上，冲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。

他们一家三口很快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。

而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汹涌的海水，和三个模糊的人影。

重逾千斤的巨浪一次次狠狠拍击在我身上。

我感觉胸腔都要被压碎。

最后一丝希望消散。

力竭的身体已然支持不住继续挣扎，直直伸出的手臂也失去力气，耷拉了下来。

海浪将我的头顶淹没，冰冷的海水从口鼻倒灌而入。

我灼烧的肺部却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一丝舒适的凉意。

这就是……终结吗?

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
记忆闪回到一切开始的那天。

3

那是五月的最后一天，也是高三的最后一次家长会。

我三次高考的模拟考都是全市第一。

老师们纷纷夸赞我聪明上进，成绩优秀，高考一定没问题，可以读清华北大最好的专业。

爸妈回来后却冷嘲热讽。

爸爸说我是个只会读书考试的书呆子，跟唱歌跳舞样样精通的堂妹一比，我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真本事。

就算读了好大学出来，也是浪费，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书呆子，也没有公司会给我一份工作。

妈妈说我一个女孩子，整天只知道窝在房子里，啃那些砖头一样难懂的书。

不擅长与人交流，更不会讨人欢心，连打扮自己都不会，每次参加家庭聚会都让她觉得丢脸。

我没有反驳，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拿出书本，开始复习已经看过了千百遍的知识点。

我以为，只要我真的考上了清华北大，成了市里的状元。

得到了亲戚们的称赞，爸妈总是会为我骄傲的。

第二天，我洗漱完毕，对着镜子做了几次深呼吸。

拉开门，准备出去吃早餐。

顺便迎接新的冷嘲热讽。

爸妈却一反常态地给了我好脸色。

爸爸递给我一块抹好黄油的面包，语气温和。

乔乔啊，昨天开家长会，老师们都说你是个省心的孩子。

看你天天窝在房子里学习也辛苦，今天爸妈带你去海边，放松放松。

妈妈也把一杯牛奶放到我面前，带着些许笑意。

正好还有一周就高考了，要保持良好的心态，才能考出好成绩。

我惊喜地看着他们，这不是在开玩笑吧?

确认爸妈是认真的之后，我欣喜若狂。

狼吞虎咽地吃光了面包，端起牛奶一饮而尽。

我们一家人，已经十年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了。

我高高兴兴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开始收拾东西。

防晒霜、遮阳帽、泳衣、救生圈……

啊，对了，还有沙滩玩具

我扒开衣柜里的衣服，摸向柜子最里面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套挖沙子的玩具套装，捧在手心里。

有小桶、有小铲子，还有用来堆沙堡的模具。

还有好多装饰的小东西，星星、海马、贝壳……

这是我岁时，爸妈给我买的生日礼物。

4

岁之前，我是爸妈的掌上明珠。

爸爸喜欢抓着我的手，让我在他的双臂之间荡秋千。

玩累了，我就赖在爸爸怀里，看着他变魔术一样变出两个冰激凌。

他告诉我，这是给秋千荡得最好的乔乔的奖励。

他总说我是他的小棉袄，是上天赐给他最珍贵的礼物。

而妈妈每晚都会给我搂着我，给我讲睡前故事。

从三只小猪到论语孟子，从十万个为什么到鲁迅的散文诗集。

她说我们乔乔聪明又好学，以后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，成为最伟大的科学家。

那时候，家里总是充满了欢笑，暖意融融。

可是后来，堂妹家破产后，一切就都变了。

5

堂妹是典型的杜鹃儿童。

她就像寄生在喜鹊巢穴的杜鹃鸟一样。

从小就本能地想要夺走我爸妈对我的爱。

在她七岁那年，她爸生意破产，欠下了一屁股债。

每天都有人上门催收，家里闹得鸡犬不宁。

她妈不堪重负，转头扔下他们父女，买了出国的机票，从此人间蒸发。

爸妈心善，出于大伯家的责任感，对年幼的堂妹多加照拂。

没想到，她却从此盯上了我们家，试图把我爸妈据为己有，把我赶出这个巢穴，取代我的位置。

每次的亲戚聚会，尤其是人多的时候，便是她表演的舞台。

她生了一张甜美可爱的脸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。

对着来往的亲戚们甜甜地称呼着。

大伯二叔表哥……

嘴里的吉利话更是妙词迭出。

在吃饭间隙，更是会主动给大家来一段唱歌或跳舞。

她很会表演，也很会活跃气氛。

亲戚们都很喜欢她。

那时候，爸妈虽然也会夸她，小小年纪就能唱会跳，却大多是出于礼貌的恭维。

而她在得了夸赞后，就会跑到我爸妈跟前，扯着爸爸的袖子，拉着妈妈的手。

嘴里甜甜地叫着大伯和大伯母，要一个奖励的抱抱或亲吻。

碍于亲戚们在一旁起哄，说我爸妈对她就像对亲女儿一样用心。

堂妹又是小孩子，眨巴着亮亮的眼睛。

爸妈也会满足她并不过分的要求。

她得到了亲吻和拥抱，会赖在他们怀里，偷偷地抬起眼睛，用挑衅的眼神看我。

转头时，又立刻变成那样崇拜和孺慕的神情。

我不喜欢她的眼神。

亲戚们却说我大她一岁，要有姐姐的样子。

我不想让爸妈为难，只能带着她去旁边玩。

给大人留出讲话谈天的空间。

可不知怎么回事，我和她一起玩耍时。

总是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灾小难。

6

我九岁那年，堂妹岁。

去叔公家省亲，她要我陪她玩你追我逃的游戏。

走廊上无缘无故出现了一摊水，堂妹举着风车，嬉笑着跑过去的时候安然无恙。

我拿着恐龙玩具，追着她过去的时候，却重重滑倒在上面。

胳膊和膝盖摔得青紫，连一侧脸颊都肿了起来。

刚穿第一次的新裙子也沾满了脏污，只能一瘸一拐地回到饭桌前，去找爸妈。

像极了调皮捣蛋、不知礼数的小疯子。

和一边乖巧可人的堂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爸妈只得草草结束饭局，和亲戚长辈们挨个道歉，准备带我回家擦药换衣服。

堂妹站在一边，脸上挂满了担心。

大伯，大伯母，你们不要责怪姐姐好不好。

她只是跑得太快了，没有注意看路，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聚会的。

原本安慰我的亲戚们，纷纷转而夸赞她的懂事。

几个长辈也开始说教:

乔乔，你是姐姐，要稳重一点。

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，别成天疯跑，你看娇娇多懂事。

我臊得满脸通红，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。

是我不够稳重，给爸妈丢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