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像煮熟了的鸡蛋，毫无仪式感地挂在渌江市鳞次栉比的楼群间。
贺川靠在租住的破旧小区栏杆边，用刚刚从菜市场顺来的塑料袋扇着风，脸上的自嘲比市井巷口那只猫还要自在。
他的手机屏幕正闪烁着无数提示，满屏的新闻推送仿佛是一群机关枪，专打他的幻想。
“贺川当街撒泼，疑似偷鸡不成反被啄——网友：市井小贼原来是他？”
一个标题比一个低俗，却力争抓住观众，每一行字都像在向他嘲笑。
贺川眯着眼，嘴角慢慢翘起。
他的豁达不是天生，是被生活刷磨出来的涂层。
“偷鸡？
我连鸡都养不起还偷鸡？”
他一边自言自语，一边准备去楼下卖点二手家电筹晚餐钱。
楼道里，隔壁大妈背着土豆，特地停下来看他一眼，嘴角微微带着“你小子又怎么了”的嫌弃。
“川子啊，听说你把唐羿那位大少爷弄毛了？
你胆子可真肥。”
她挑着眉，像是暗地里欣赏他的幽默，但又怕引祸上身。
贺川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我哪里有本事嘛，大妈您也知道，我是鸡毛蒜皮的小角色，唐少爷那么大一盘菜，我就像调料撒了点辣椒。”
话音未落，手机又响，是钱多多的微信，头像依然是那只戴着墨镜的钱袋表情包。
“贺哥，出大事了！”
钱多多的信息像是炸雷，“刚才唐羿那边释放消息，说你在公司集体会上爆大料，还把他老爹拍到不雅照，舆论快炸锅了！”
贺川低头，将二手电饭锅扛到手里，“就这？
能不能先帮我找个饭吃，咋天还没糊口挣到钱？”
他语气轻松，可眼底的苦涩越来越深。
不雅照？
他连唐羿的爹都没见过几次，照片是哪儿冒出来的？
乌龙到家。
他正要回复，楼下竟然围了三西个小区的“狗仔”，三脚架、自拍杆齐备，比城关派出所还专业。
“贺先生，请问对于网上质疑您盗窃散养鸡的言论，您有什么回应？”
镜头对着贺川的鼻孔，他脸皮够厚，反手就是个比心。
“谢谢大家抬举，我就一个穷光蛋，连小葱都舍不得买，偷鸡？
那得先问我借条！”
一句玩笑让小区老王都忍不住笑出声，狗仔们有点懵，却被他的姿态逼得笑场。
钱多多首接杀到现场，穿着电竞外套叼着牙签，推开人群递过来一个装满蘸料的麻辣烫。
“贺哥，快吃，两小时后全网爆掉，微博都快瘫了。
你现在是渌江新‘网红’，唐羿的人打算派律师给你送大礼包。”
贺川接过麻辣烫，没吃两口手机窜进新的一条消息——“唐羿：渌江的癞皮狗，别怪我心狠手辣。”
他的心里噗通一声，但脸上只是皮笑肉不笑，“多多，我到底该庆幸自己火了，还是该考虑跑路车票？”
钱多多眨眨眼，露出标准的贪财表情，“哥，不急，不急。
网络暴力流量我还能薅一波，到时咱们搞个自黑视频，广告商准给你投钱。
唐大少算啥，咱是市井天团。”
两人打趣着离开小区，路过巷口麻雀巢，正巧碰到警察巡逻。
顾小雨冷着脸，从警车窗垂下探头，目光像冷光X射线。
“贺川，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？
今天的案子你要不要报？”
声音像炮弹。
贺川抬头，装作无辜，“小雨姐，不又是网络键盘侠而己，我这么单纯，清清白白，就爱吃点麻辣烫。”
顾小雨不为所动，用钢铁般正义嗓音敲打，“你要是再让全市都笑话警察的办案能力，我一定让你陪我一起查案查到天黑。”
钱多多赶紧插话：“顾警官，我跟贺哥打包票，他不会再搞鸡毛蒜皮的事。
顶多就是网络段子。”
顾小雨翻了个白眼，“你俩是贼配煮呗？
下个月就能出市井传记了。”
贺川用麻辣烫蘸着笑料，“警官，您有时间帮我查一下，唐羿怎么就偏偏盯上我一个‘小鸡腿’？
这锅是不是得分一份给他那帮公关？”
他顺势把锅甩得干净。
气氛尴尬又滑稽，顾小雨嘴角刚刚扬起，却硬生生憋住，让自己板着脸。
她盯着贺川片刻，轻声道：“别信唐羿的那套。
他手段是狠，放风也是真，但舆论只玩弄一时。
你身正不怕影子斜，只是，这市井里的水可比你想象的深。”
话音刚落，贺川把麻辣烫筷子一扔，豪气冲天：“姐，您这话说得，像我能游泳似的。
我顶多是在水浅的地方踩踩泥。”
钱多多在一旁大笑：“哥，那你今天最好别踩着唐羿的尾巴，不然他这头‘城市大鳄’非得来咬你一口。”
路边的嘲笑声、警车的警灯和狗仔的快门交织成奇异的市井交响曲。
贺川夹着麻辣烫，混在这城市最小角落，一边享受玩笑，一边咀嚼着苦涩和刺激。
远处高楼，其中一扇窗户里洛卿烟静静站着，那黑色剪影宛如过客，却眼神如冰，美丽又危险。
她看着楼下的闹剧，脸上掠过一点微不可查的温柔。
她想，这个叫贺川的小人物，还会有更大的麻烦。
黄昏渐暗，小区院墙上贴着“鸡毛蒜皮事别往心里搁”的旧海报。
贺川踢碎一只空可乐罐，回头望了望整座城市，似乎在思考下一个笑料要从何而来。
他不知道，真正的复仇路才刚在鸡毛蒜皮的闹剧里悄然生根，市井小人物的幽默，正在酝酿一场大事件的序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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