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林的焦虑像泡了水的棉絮，起初只是指尖攥着的一点沉，后来竟一天天在胸腔里膨胀、发潮，闷得他连呼吸都带着滞重感。
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刷新新闻，手机屏幕亮了又暗、暗了又亮，指尖在玻璃上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，指腹磨得发疼，却像被什么拽着似的停不下来——仿佛慢一秒，就会错过某个藏在字里行间的致命信号。
米国的报道像涨潮的海水，越涌越密。
新闻画面里，曾经车水马龙的街区如今只剩空荡荡的街道，便利店的玻璃门碎在地上，海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警车的蓝红灯光在萧条的楼宇间闪烁，救护车的鸣笛声撕开空气，成了背景里挥之不去的噪音。
偶尔闪过的镜头里，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员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，脚步匆匆地往救护车上送；更让人发怵的是，有几段模糊的视频里，建筑后方会闪过巨大的阴影——新闻里含糊地说是变异后体型暴涨的野狗，可评论区有人说，见过比野狗更怪的东西，还有目击者称，看到过翅膀畸形的飞鸟，翅膀上的羽毛掉得七零八落，却能撞碎高楼的玻璃，留下蛛网般的裂痕。
“太假了吧，这是拍末日电影呢？”
评论区里总有人这么留言，下面跟着一串“哈哈哈哈”的附和。
姚林以前刷到这种新闻，也会跟着调侃几句，觉得多半是媒体博眼球的噱头，编些离奇故事吸引流量。
可现在，他盯着屏幕里那些晃动的、带着真实颗粒感的画面——镜头里路人的惊慌表情不是演的，地面上残留的暗红色痕迹也不像伪造的——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，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有一段路人随手拍的短视频，镜头抖得厉害，背景里全是混乱的尖叫和奔跑声。
就在画面角落，一只灰黑色的老鼠飞快地窜进下水道，那尾巴却长得离谱，几乎是身体的两倍长，尾尖还沾着黏糊糊的暗红色液体，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。
姚林盯着那截尾巴，胃里一阵翻腾，连忙按了暂停。
他起身去阳台抽烟，手指抖着摸出烟盒，半天没点着。
楼下的小花园里，几个老太太搬着小马扎坐在樱花树下，怀里抱着毛线团，一边织毛衣一边聊天。
不远处，几个小孩追着蝴蝶跑，笑声清脆得像风铃。
风里飘着隔壁楼传来的饭菜香，是糖醋排骨的甜，混着酱油的咸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，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。
可姚林看着这平静，心里却发慌。
就像小时候在河边玩水，明明水面看着平平静静，脚下却能感觉到暗流在拉着自己往下沉。
晚上吃饭时，他扒着碗里的米饭，忍不住跟合租的室友提起：“你最近看新闻没？
米国那边……好像有点吓人啊。”
室友正低头刷着手机，筷子夹着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，头也不抬：“看了两眼，不就是病毒嘛，每年不都有流感之类的？
再说了，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，轮不到咱们操心。”
“不是光病毒，还有动物变异……”姚林的声音低了些。
“嗨，那能是真的？”
室友放下筷子，把手机凑过来，屏幕上是一家新开的火锅城的宣传图，“说不定是环境污染闹的，以前不也报道过畸形青蛙、三条腿的鱼嘛。
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，你看这个，隔壁市新开的火锅城，评价全是五星，周末咱们去尝尝？”
姚林没接话，只是扒了两口饭，味同嚼蜡。
他知道室友说得有道理，地球这么大，就算米国那边真出了乱子，隔着大洋，传到国内也未必有什么影响。
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，万一呢？
万一那病毒像以前的流感一样，跟着国际航班、远洋货轮，藏在旅客的行李里、货物的包装上，悄无声息地飘过来呢？
万一那些变异的动物，不是偶然，只是某个更可怕的开始呢？
夜里，姚林睡得很不安稳。
他做了个梦，梦见自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，天是灰蒙蒙的，连路灯都没亮，西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“咚、咚、咚”，沉重得像敲在铁皮上。
突然，路边的垃圾桶后面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，他刚想跑，一只猫猛地窜了出来——那猫的体型像小牛犊那么大，毛发乱糟糟地粘在身上，眼睛是浑浊的绿色，像蒙了一层脏水。
它冲姚林咧开嘴，露出尖利的獠牙，嘴角还挂着涎水，一步步朝他逼近。
姚林想跑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，钉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巨型猫越来越近，绿色的眼睛里映出自己惊恐的脸……“啊！”
姚林猛地惊醒，浑身的汗把睡衣都浸湿了，心脏还在狂跳。
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，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，像某种怪物的爪子，正朝着他的床头伸过来。
他摸索着抓过手机，屏幕亮起的光刺得他眯起眼。
手指下意识地又点开了新闻软件，最新一条推送弹了出来——米国西海岸某州刚刚宣布进入紧急状态，暂停所有跨州交通，禁止非必要人员流动。
屏幕的光映在姚林脸上，他盯着那行黑色的字，瞳孔微微收缩。
空气里好像突然冷了下来，他裹了裹被子，却还是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往上爬。
他忽然觉得，楼下小花园里那潭平静的死水底下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上浮。
那东西藏在黑暗里，带着冰冷的寒意，正一点点逼近水面，说不定什么时候，就会猛地探出头来，打破这虚假的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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