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砚秋跟着李氏穿过抄手游廊，廊下挂着的宫灯还没点，昏沉的天光落在青砖地上，映得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。
她故意放慢脚步，指尖悄悄摸着衣襟里的“苏”字玉佩，冰凉的玉温让她混乱的心绪安定了几分——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，也是生母留下的唯一线索。
“二小姐，您慢些，别摔着。”
春桃小跑着跟在后面，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，里面是仅存的两支银钗和半盒香粉。
林砚秋回头看了眼丫鬟，见她眼底藏着担忧，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：“别怕，跟着我就好。”
前厅的门帘被小厮掀开，一股暖香扑面而来。
正厅的紫檀木八仙桌上摆着茶点，穿石青色褙子的靖安侯夫人端坐在上首，手里捏着串蜜蜡佛珠，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口。
她身边站着个穿粉色襦裙的少女，是侯夫人的嫡女沈清瑶，正好奇地打量着林砚秋。
李氏快步上前，脸上堆着笑：“见过侯夫人，让您久等了。
这就是小女砚秋，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，今日才刚好转，若是有失礼之处，还望您多担待。”
林砚秋跟着屈膝行礼，动作标准流畅——这是她从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扒拉出来的礼仪，再加上历史系学过的宋代礼仪知识，竟看不出半分错处。
她垂着头，余光却注意到李氏悄悄给身后的仆妇使了个眼色，那仆妇立刻往她身后挪了半步，显然是想在她起身时“不小心”推她一把，重演原主冲撞贵人的戏码。
“抬起头来让我瞧瞧。”
靖安侯夫人的声音温和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。
林砚秋缓缓抬头，故意露出几分病后的苍白，眼神却清澈坦荡，没有半分怯懦。
侯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，突然开口：“你房里的火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李氏脸色微变，连忙插话：“不过是丫鬟不小心打翻了烛台，一点小事，怎好劳烦侯夫人挂心。”
“是不是小事，得听孩子说。”
侯夫人打断她，目光仍落在林砚秋身上。
林砚秋心头一动，知道这是个机会——靖安侯夫人在京中素有贤名，且与李氏素来不和，若是能让她注意到火灾的蹊跷，或许能暂时牵制嫡母。
她抿了抿唇，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：“回侯夫人，那日我正在窗边看书，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，转头就见书桌下冒起烟来。
我想扑火，却被浓烟呛晕了，醒来后才知道房里烧了大半……只是我记得，我看书时离烛台足有三尺远，且烛台旁还放着铜制的防火盆，怎会轻易打翻？”
这话一出，李氏的脸色彻底沉了。
她没想到这庶女竟敢当众质疑，刚想呵斥，就被靖安侯夫人抬手拦住。
侯夫人看向李氏，语气淡淡的：“李夫人，这话倒是奇怪。
侯府家大业大，丫鬟做事该是谨慎的，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？
莫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？”
沈清瑶也凑趣道：“母亲，我听说上月有户官宦人家，就是因为下人故意纵火，差点烧了整座宅院，后来查出来是下人被人收买了呢。”
林砚秋暗自庆幸——沈清瑶的话虽无心，却正好帮了她。
她适时地咳嗽两声，扶着春桃的手说：“侯夫人，女儿身子还有些虚，若是没别的事，想先回房歇息……也好，你刚醒，是该多歇歇。”
靖安侯夫人点头，目光落在她衣襟处，眼神微顿，“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？”
林砚秋心头一紧，下意识地捂住衣襟。
李氏也注意到了，立刻追问：“你戴的什么东西？
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？”
她早就想搜林砚秋的身，只是一首没找到借口，此刻正好借侯夫人的话发难。
林砚秋知道躲不过，便缓缓从衣襟里取出玉佩，托在掌心。
那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，上面刻着的“苏”字是篆书，线条流畅，一看就不是凡品。
靖安侯夫人看到玉佩，瞳孔骤缩，手里的佛珠猛地停住：“这玉佩……你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是我生母留下的遗物。”
林砚秋察觉到侯夫人的异样，故意加重了“生母”两个字，“我生母姓苏，在我五岁时就病逝了。”
侯夫人盯着玉佩看了半晌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原来是苏家妹妹的女儿……难怪我瞧着你有些眼熟。”
她转向李氏，语气冷了几分，“李夫人，这孩子既是苏家妹妹的骨肉，你该多照拂才是，怎让她住的院子起了火，还病了这么久？”
李氏彻底慌了，她没想到林砚秋的生母竟与靖安侯夫人认识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。
林砚秋知道，这一局她赢了——有靖安侯夫人这句话，李氏短期内不敢再对她下手，她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。
“时辰不早了，我也该回府了。”
靖安侯夫人起身，走到林砚秋身边，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，“若是遇到难处，就拿着这张纸条去靖安侯府找我。”
说完，便带着沈清瑶和随从离开了。
李氏送侯夫人出门，回来时脸色铁青，却没再对林砚秋发难，只是冷冷地说：“回你院子去，好好养身体，别再到处惹事。”
林砚秋屈膝行礼，带着春桃转身离开。
走出前厅的那一刻，她攥紧了手里的纸条，又摸了摸掌心的玉佩——原来生母的身份，竟是她破局的第一个关键。
而那个紫檀木盒的夹层里，说不定还藏着更多关于生母、关于侯府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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