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房重归死寂。
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云芷，或者说凌曦，缓缓睁开眼。
那双原本属于废柴大师姐的、总是带着怯懦和迷茫的眸子，此刻深邃如古井，寒冽如冰渊。
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，感受着这具身体糟糕到极致的状况。
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，淤塞不堪。
丹田处空空荡荡，仅有炼气三层那点微末的灵力，此刻也因灵根受损和失血而几乎消散。
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提醒着她方才经历的劫难。
“真是……惨烈。”
凌曦低语，声音沙哑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自嘲。
想她凌曦，前世纵横修仙界数千载，丹道称尊，修为己至大乘巅峰，半步飞升，何曾如此狼狈过？
如今虎落平阳，竟被这等炼气期的小辈欺辱至此。
不过，没关系。
她闭上眼，意识沉入体内。
当务之急，是活下去，是恢复哪怕一丝自保之力。
慕灵儿种下的“蚀灵毒”依旧在她残破的经脉中肆虐，但对于曾触摸到天地法则的凌曦而言，这种程度的毒素，与其说是威胁，不如说是……养分。
《万毒噬心诀》。
这篇得自上古遗迹、因其过于阴毒霸道而被她束之高阁的功法，此刻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。
此诀不走寻常吸收灵气的路子，反其道而行，以天下万毒为食，化剧毒为精纯能量，淬炼己身。
练到高深境界，一念可散播瘟疫，一息可灭绝生机，端的是狠辣无比。
“以毒攻毒，倒是应景。”
凌曦心念一动，残存的神魂之力艰难地引导着那篇晦涩复杂的法诀运转。
起初极为滞涩，这具身体资质太差，对功法的理解更是零。
但凌曦的意志何等坚韧？
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，如同最精密的仪器，调整着每一丝灵力的流动，引导它们如同涓涓细流，汇向那肆虐的蚀灵毒。
痛！
难以形容的剧痛！
蚀灵毒被引动，仿佛被激怒的毒蛇，更加疯狂地反扑，腐蚀着她的经脉。
但《万毒噬心诀》的运行路线更为诡异，如同设置好的陷阱，将这些狂暴的毒素一点点束缚、分解、炼化。
汗水浸湿了她破烂的衣衫，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，嘴唇被咬出血痕。
但她眼神依旧冰冷清明，甚至带着一丝狂热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月上中天，又渐渐西斜。
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，柴房内的云芷，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“噗！”
她张口吐出一小滩漆黑如墨、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。
这是被提炼出的毒素杂质。
而此刻，她体内那原本肆虐的蚀灵毒，己然消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、却精纯凝练、带着丝丝阴寒气息的灰色灵力，正缓缓在她干涸的经脉中游走。
炼气一层！
虽然微末，但这股力量，完全属于她自己！
是依靠《万毒噬心诀》炼化毒素而得来的全新力量！
更让她惊喜的是，这缕灵力所过之处，原本淤塞受损的经脉，竟被强行拓宽了一丝，虽然过程痛苦，却意味着未来的潜力更大！
她甚至能感觉到，小腹处那受损的水木双灵根，在这股充满生机的毒素能量滋养下，恢复的速度也加快了一分。
凌曦缓缓抬起手，看着指尖那缕若有若无的灰色灵力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万毒噬心……果然霸道。”
她低语，“慕灵儿，你这份‘大礼’，我收下了。
这份‘回礼’，才刚刚开始。”
她尝试操控那缕灵力，虽然微弱，却如臂指使。
心念微动，灵力附着于指尖，轻轻划过身旁一根用来顶门的朽木。
无声无息，朽木被划过的地方，瞬间变得乌黑，继而如同被强酸腐蚀般，化作一滩黑粉。
蚀灵毒的特性，竟被她初步掌握！
虽然这点威力，对付炼气后期的修士还远远不够，但至少，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了。
就在这时，柴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锁链被打开的“哗啦”声。
“吱呀——”房门被推开，刺眼的晨光照射进来。
一个穿着杂役服饰、面容稚嫩的小丫头，端着一個粗糙的木盘，怯生生地站在门口。
盘子里放着两个硬邦邦的窝头和一碗清澈见底、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米汤。
是负责给被禁足弟子送饭的杂役。
小丫头看到云芷坐在地上，虽然脸色依旧苍白，但眼神却不再是以往的死气沉沉，反而清亮得让她有些害怕。
尤其是地上那滩漆黑的污血和碎裂的朽木，更添了几分诡异。
“云……云师姐，您的早饭……”小丫头声音发颤，将木盘放在门口，就要退走。
“等等。”
云芷开口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。
小丫头身体一僵，不敢动弹。
云芷的目光落在那些猪食般的饭食上，又抬起，看向小丫头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的、己经干瘪的香囊。
以她毒道老祖的眼光，一眼便看出，那是一种最低阶的、带有微毒性的草药“蛇涎草”晒干制成的，通常用来驱赶蚊虫。
“小丫头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云芷问。
“我……我叫小草。”
小丫头怯怯地回答。
“小草，”云芷看着她，眼神深邃，“想不想……换点更好的差事？”
小草愣住了，不明所以。
云芷伸出沾着些许灰尘的手指，指了指她腰间的香囊：“这个，给我。
今天的饭，赏你了。”
小草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用一个不值钱的干草包，换一顿有窝头的饭？
这废柴师姐是不是伤到头，疯了？
但她不敢多问，连忙解下香囊，丢了过去，然后端起那碗米汤，抓起窝头，狼吞虎咽起来，仿佛怕云芷反悔。
云芷捡起那个干瘪的香囊，放在鼻尖轻轻一嗅。
没错，是蛇涎草，毒性微弱，但正好可以用来……练手。
小草吃完，像受惊的兔子般跑了。
柴房门再次被关上，落锁。
云芷摩挲着手中的蛇涎草香囊，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。
柳媚，慕灵儿……你们以为禁足就能困住我？
等着吧。
待我毒功初成，这合欢宗，就该换一片天了。
她盘膝坐下，将那一小撮干枯的蛇涎草碾碎，感受着其中微弱的毒性，再次运转起《万毒噬心诀》。
这一次，速度比炼化蚀灵毒时快了不少。
一丝丝更加微弱的毒素能量被抽取出来，融入她那缕灰色的灵力中。
虽然增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，但对毒力的操控，却更加精细了一分。
复仇之路，从这最低阶的毒草开始。
凌曦的嘴角，噙着一抹冰冷而期待的笑意。
柴房之外，合欢宗依旧如常，没有人知道，那扇破旧的木门之后，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，正在悄然崛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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