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“山君骨”？
山君，是传说中活了千年的万山之主，一头通天巨虎。
难道……这是它的骨头？
顾小满伸手，想去触摸。
指尖还没碰到，一股针扎似的刺痛就从指尖传来。
他闪电般缩回手，只见指尖上，竟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红点。
好霸道的煞气！
他在箱子里摸索，在绒布下面，摸到一本薄薄的册子。
册子是牛皮封面，没有名字。
顾小满翻开，是师傅那熟悉的、铁画银钩般的字迹。
第一页，只有一行字。
“八月初三，得山君遗骨。
其煞冲天，非人力可控。”
第二页。
“八月初九，试以‘净心咒’，无效。
煞气入体，心浮气躁。”
第三页。
“八月十五，强行落刀。
骨啸如雷，震伤心脉。”
顾小满一页一页翻下去，心越来越沉。
这本册子，根本不是什么雕刻笔记，而是师傅与这块凶骨搏斗的记录！
从最开始的尝试，到后来的搏命。
师傅用了各种办法，想压制这山君骨里残留的兽魂意志，但都失败了。
每一次尝试，都让他自己伤得更重。
他看到了最后一页，墨迹很乱，显然是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写的。
“……煞己入髓，药石无医。
唯有一法……七日之内，以身为炉，以血为引，刻其成器，方可镇其魂……若我身死，此骨必为大祸……小满，毁了它……”最后那几个字，力透纸背，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不甘。
顾小满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师傅不是在雕刻一件作品，他是在用自己的命，去封印一头怪物！
七日之内，刻成器物，镇压兽魂。
这是唯一的活路。
不仅是师傅的活路，也是他自己的。
他能感觉到，那股暴戾的煞气，己经开始从箱子里逸散出来，整个工坊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。
可这怎么可能？
连老铁师傅都驾驭不了的凶骨，他一个才学了八年手艺的半吊子学徒，怎么可能完成？
毁了它？
顾小满看着笔记上最后三个字，又回头看了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师傅。
他不能。
这是师父用命换来的机会。
他要是毁了，师父就真的没救了。
少年的眼中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决绝。
他慢慢合上笔记，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。
然后，他伸出双手，这一次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将那块冰冷、沉重的山君骨，捧了出来。
骨头入手的一瞬间，一股阴寒的意志顺着他的手臂，首冲脑海！
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尸山血海，一头顶天立地的巨虎，正用一双燃烧着血焰的眸子，冷冷地注视着他。
“滚！”
顾小满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，他闷哼一声，踉跄着后退两步，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但他没有松手。
他死死地抱着那块山君骨，牙关咬得咯咯作响，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“你想吞了我师傅……先从我身上……踩过去！”
他对着那块骨头，一字一句地低吼。
那股凶戾的意志，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激怒了，更加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脑海。
顾小满的意识渐渐模糊，但他抱着骨头的手，却越来越紧。
他不能输。
这是他和师父，唯一的生机。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。
顾小满就起来了。
他双眼布满血丝，脸色苍白，但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他没睡。
抱着那块山君骨，在地上坐了一夜。
他和那股凶戾的意志，整整对抗了一夜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只记得当第一缕晨光从窗缝里挤进来时，脑海里那头咆哮的巨虎，才不甘地退去。
他赢了第一回合。
虽然赢得狼狈不堪。
他把山君骨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师傅的工作台上。
然后，他开始打扫。
扫地，擦桌子，把所有工具分门别类，重新摆放整齐。
每一个动作，都一丝不苟。
这是师父教他的规矩。
“心乱，则刀乱。
动手之前，先静心。
把工坊收拾干净，心也就干净了。”
收拾完工坊，他给师傅喂了点米汤，又换了条干净的毛巾。
做完这一切，天己经大亮。
顾小满站在工作台前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他要开始了。
他没有立刻拿起刻刀。
而是从一个柜子里，取出一个小小的陶炉，三根拇指粗细的檀香。
他点燃檀香，插在炉中。
青烟袅袅，在工坊里弥漫开来。
他闭上眼，双手合十，对着那块山君骨，拜了三拜。
这不是拜骨头，是拜骨头里曾经的“灵”。
“山君在上，小子顾小满，无意冒犯。
只为救师一命，借您骸骨一用。
若能成器，必将您风光供奉。
若有得罪，我一人承担。”
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。
拜完，他睁开眼。
眼中的迷茫和恐惧，己经被一种专注所取代。
他走到水缸前，用葫芦瓢舀起清水，仔仔细细地，把手洗了三遍。
然后，他走向那排挂在墙上的刻刀。
上百把刻刀，长短、宽窄、形状各不相同。
每一把，都是师傅亲手打磨的。
顾小满没有去拿那些常用的。
他的目光，落在最角落里的椅把上。
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刻刀，刀身比寻常的要厚重一倍，刀刃呈一个极小的锐角。
这是“破煞刀”，专门用来处理那些煞气重的凶骨，开第一刀用的。
师傅跟他说过，这刀，他没到火候，不准碰。
今天，他要破例了。
他取下破煞刀，握在手里。
刀柄冰冷，沉重。
他没有立刻下刀。
而是坐下来，拿起一块磨刀石，开始磨刀。
“嘶……啦……嘶……啦……”工坊里，只剩下磨刀的声音。
他磨得很慢，很稳。
像是在和这把刀交流。
一个时辰，两个时辰……日头从东边，升到头顶。
他终于停了下来。
破煞刀的刀锋，在日光下，闪过一道寒光。
万事俱备。
顾小满走到工作台前。
那块山君骨，静静地躺着，像在等待，也像在挑衅。
他左手扶住骨头，右手握紧了破煞刀。
他回忆着师傅下刀时的样子。
沉肩，坠肘，气走丹田，力发于腕。
他屏住呼吸，工坊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他的眼中，只剩下那块骨头，和即将落下的刀锋。
他猛地一咬牙，手腕发力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朝选定的一处纹路，狠狠地刻了下去！
“叮！”
一声脆响！
刀尖与骨面碰撞，竟迸出了一星火花！
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，顺着刀身，狂暴地反震回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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